阿磐被送進魏國那位貴人帳中時,是在懷王三年的冬天。
那年冬天,中山國覆亡。
中山人悉數被俘,男子被驅至魏境為奴,修築長城。女子則被俘至魏營,鐐銬加身,充作營妓。
魏境的冬日大雪盈尺,似冰天雪窖,當真冷啊。
阿磐和雲姜彼此依偎着,與眾人一起瑟瑟等待着魏人的裁決。
魏人極多。
白日才見一隊隊的兵卒列隊進入帳中尋歡,夜裏仍有一幢幢的人影打上了妓子們的營帳。
雪糝子打得帳門窸窣作響,中山女兒的求饒與哀嚎此起彼伏,與魏人的大笑與叱罵喧囂一處,益發使人驚心破膽,不能安寧。
在這一片嘈亂聲中,忽而雜沓的腳步聲起,緊接着帳門乍然一掀,有人踩雪進帳,借着微弱的燭光粗粗往中山女兒身上掃了一眼。
眾人畏之如虎,泣着後退,鐐銬相撞,撞出譁然驚懼的聲響。退無可退時將帳布往外拱了出去,一具具身子把帳布拱得鼓鼓囊囊,似進了麻袋裏的困獸,到底再無處可以躲藏。
來人鷹眼一眯,冷笑一聲,「都站起來!叫關某瞧瞧!」
阿磐心驚肉跳,腕間腳踝要凝成冰的鐐銬愈發凍得人不敢伸張。
倉皇之間有人捂住了她的腦袋,襤褸的袍袖將將能遮住她凍得煞白的臉。
是雲姜,她的姐姐。
她能聽見雲姜急遽的喘息和七上八下的心跳,雲姜也與她一樣害怕。
眾人深埋着頭,無人敢應聲起身。
立時便有四五個魏人上前抽出大刀,掄起來便要砍,眾人尖叫着起了身,連聲求着,「軍爺饒命!軍爺饒命!」
那姓關的將軍在眾人面前一一打量,指着一個身段模樣好的命道,「出來!」
那女子不敢延擱,惶惶然挪了出去,便見那將軍鉗住她的下頜問起,「身子可乾淨?」
那女子駭得臉色煞白,磕磕巴巴地回話,「奴......奴有......奴有夫君了......」
那姓關的將軍聞言嗤笑一聲,嫌惡地朝女子的臉啐了一口,「拖去犒軍!」
那女子如遭雷擊,登時癱倒在地,立時便有甲士抓住雙臂,拖雞仔一般將人拖了出去。
拖出帳門很遠了,還聽見那女子哭得撕心裂肺,「奴乾淨!奴乾淨!求軍爺不要拿奴犒軍!奴好好伺候!軍爺!軍爺......」
眾人慄慄危懼,屏氣斂聲,低垂着頭再不敢胡言一句。
那姓關的將軍便笑,「敢詐關某,這就是下場!你們不必害怕,有貴人來,誤飲了一樽鹿血酒,眼下醉得厲害,尋個身子清白模樣好的伺候。伺候好了,貴人高興,興許就留下了,這可是天大的福氣!」
是,比起做貴人的姬妾婢子來,誰又願做被千人騎壓的營妓?
眾人面面相看,暗自在心裏盤算着,很快就有人急切切上前自薦,「軍爺看看奴家,奴家清白!奴原是中山相國的侄女,又生了一副好相貌,貴人必定喜歡,求軍爺帶奴家去見貴人吧!」
姓關的將軍搖頭譏笑,刀柄杵在女子胸前,「胸脯兒小了。」
適才還膽戰心搖的中山女,此刻全都蜂擁上前,爭先恐後地挺起胸脯,圍着來人殷殷自許,「軍爺看奴!奴身段兒最好!」
「你?腿短了!」
「軍爺!軍爺看看奴!奴胸脯又大,腿又長,最會伺候人!」
「腰粗的似個水桶!」
唯有雲姜攬住阿磐躲在眾人身後,任她們去爭去搶。
那姓關的將軍眼鋒犀利,來回一一打量,可不知怎的竟全不滿意,最後甚而撥開眾人到了近前,粗聲喝道,「你們兩個,抬起頭來!」
魏人鋒利的刀刃在燭光下泛出駭人的寒光,阿磐頭皮一麻,捂住心口不敢睜眼。
可那人的刀鞘偏生抵在她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