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趙桓的質問,面面相覷,不敢貿然回答……劉豫十年苦讀,立朝二十載,承蒙天恩,這樣的讀書人會投降嗎?
多半,應該,或許不會吧……大傢伙是這麼想的,但是卻沒人敢給劉豫擔保,哪怕張愨也不行!金人南下,社稷喪亂,天下洶洶,這種要命的時候,出什麼事情,都不意外。
你敢說劉豫不會投降?
趙佶還打算議和呢!
可也正因為拿不準,大傢伙才會選擇相信親近的人。
很顯然,和蔣興祖岳飛比起來,劉豫更得文官們的偏愛,自然就得到了支持,這種很附和人性的看法,恰恰是最要命的。
或許是從慶曆新政開始,也或許是從王安石變法開始,天下的事情就說不清楚了,開始變成以利益導向,親疏遠近為取捨的站隊模式,而後迅速滑向黨爭的深淵。
到了這時候,是非對錯就不重要了,什麼事情都是立場先行,黨同伐異。
像蘇大鬍子那種,想要說句公道話的,很快就會遭到兩邊的一起攻擊,甚至他反對越有道理,人家下手就越狠,不捏死你,豈不是我們都錯了?黨爭之下,主動認錯,跟自殺又有什麼區別?
文官之間如此,文官排斥武將,那歷史就更悠久了。
是支持劉豫,還是傾向岳飛?
就在一片為難之中,突然有一個人向前邁了一大步。
「回官家的話,臣以為信劉豫,還是信岳飛,並不是關鍵。」
眾人一起閃目,看到了說話的人,大傢伙都是一愣,太意外了,誰都可能說這話,唯獨此人不該說啊!
趙桓笑了,「李相公,你有什麼高見?」
李綱向前半步,躬身道:「官家,臣以為關鍵是陽武,是那些糧草!」
趙桓又問: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陽武在,糧草在,西軍勤王之師就有軍糧供應,就有了進軍開封的根據地,可以從容調度,打退金人!」
李綱說到這裏,仿佛開了竅,緊皺的眉頭也舒展許多,就連聲音都洪亮起來。
「假使蔣興祖和岳飛說的都是對的,金人圖謀陽武失敗,還丟了劉豫這個內奸,損失慘重,是我們贏了。假如劉豫沒有投敵,只是因為雙方衝突,遭到了誣陷……」李綱停頓了片刻,「只要岳飛和蔣興祖還在陽武戍守,金人沒有成功,就不算輸!」
天雷滾滾啊,這是素來耿直的李相公能說的話嗎?
你的是非呢?
你的堅持呢?
對就是對,錯就是錯!
劉豫投敵,就該千刀萬剮。
岳飛他們誣陷朝臣,那也是罪不容誅。
如何能不問對錯,只關心陽武的安危,這還是你李伯紀嗎?
許是感覺到了大傢伙的質疑,李綱略顯愧疚,他的確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。譬如說,一個潑皮,幡然悔悟,能夠成為守城殺敵的英雄。一些滿口為國為民的讀書人,居然琢磨着如何議和……不是他李綱變了,而是在這個山河破碎,乾坤崩塌的時候,太多人都在改變,過去他熟悉的,或者說他渴望的那一套規則,已經不管用了。
這種改變,對於李綱來說,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,他緊握着拳頭,渾身的肌肉繃緊,又緩緩鬆開,仿佛失去了什麼,又仿佛去了一道枷鎖……
「李相公!」張愨不顧剛剛的狼狽,悲痛道:「李相公,劉豫一條人命,就不值一錢嗎?」
李綱突然扭頭,怒視着張愨,把他嚇得一縮脖子。
「張龍圖,你和劉豫是好友,替他說話,也是情理之中,可你別忘了,劉豫棄官逃走,已經是大罪一條,若是他回到京城,少不得要按照童貫的例子,砍了腦袋!他早就是該死之人了!」
李綱這一聲怒喝,嚇壞了張愨不說,也讓李邦彥腦筋轉動,突然福至心靈,忙道:「官家,劉豫為官品行堪憂,加之擔憂朝廷追究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