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州滎陽郡,季家塢堡內。
李躍忽然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的捆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上,周圍的一切顯然都不屬於他生活的時代。
更不清楚自己一個剛剛畢業的外科醫學生,為何會來到這個世界。
沒有任何來由,眼睛一閉一睜,卻已換了人間。
腦海中也湧現出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,仿佛漩渦一樣旋轉着。
而李躍這個名字,也是屬於這個身體主人的。
還未來得及多想,身體和腦海中的疼痛讓他再次昏睡了過去。
做了一個漫長的夢,夢中那些飄散、旋轉的記憶忽然與自己融合起來,仿佛一團耀眼的白光,李躍醒了過來,朦朧的太陽正在頭頂發着昏昏沉沉的白光。
「你居然還沒死!」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書生負手走到面前。
李躍搖了搖腦袋,搜尋着記憶,此人是季家堡的賬房先生兼狗頭軍師,張善。
這具身體的主人正是死在他的拷打之下。
和大多數書生一樣,左右唇角留着兩撇長須,加重了他陰沉的氣質。
李躍盯着他,濃烈的仇恨從記憶里仿佛火苗般竄起,身上的傷口也隨之疼痛起來。
「你的命很硬,我已經向塢主建議,明日將你送往鄴城作閹奴。」張善揚了揚手中的鞭子,冷峻的目光掃來掃去。
李躍動了動嘴唇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嘴乾的厲害。
全身上下,似乎只有腦子能動。
更多記憶在腦海里甦醒。
自己不是季家堡的人,而是附近黑雲山上的流民,陸續兩個多月的大雨,淹死了所有莊稼,眼看坐吃山空,只能下山借糧。
昨夜酒桌上說好的,借糧兩百石,三個月後,等黑雲山上莊稼熟了,熬過去了,連本帶利還兩百五十石,糧食不夠,以山貨野物補充。
季家堡的塢主季雍一口答應,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,什麼同是漢人,大家要守望相助,遠親不如近鄰等等,還準備收李躍為婿,將季家的明珠,遠近聞名的美人季鶯兒許配給自己。
哄的這具身體的原主心花怒放,胯下的兩道熱氣直接沖昏大腦,當場叫季雍「岳父」,忍不住多喝了兩杯,竹筒倒豆子,將黑雲山的虛實全都說了出去。
然後兩眼一閉、一睜,形勢已變,色字頭上一把刀,東床快婿成了階下囚。
「看在同為、同為漢人的份上,能不能放我一馬?漢人何苦為難漢人?」李躍試圖打打感情牌,先別管其他的,活下來再說。
聲音沙啞的厲害,但還是能聽清楚的。
「哈哈哈」張善前俯後仰的大笑起來,然後「啪」的一聲,鞭子狠狠抽在李躍身上,在葛衣上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,一口唾沫也吐到臉上,「呸,誰跟你是漢人?我們季家堡在大趙治下,當然是趙人,你小子命好,長得也還算不錯,趕上太子挑選宮人,不然早把你撥皮抽筋了,再說你不過是個山賊,也有臉跟我們季家堡攀關係?」
如果被送入鄴城當閹奴,還不如被季家堡撥皮抽筋來的痛快。
「我有兩個、師兄弟,各有本事,你害了我,他們會為我報仇」求饒不成,只能恐嚇。
記憶里翻過兩張面孔,讓李躍心中頓生親切。
張善笑得越發猥瑣起來,「嘿嘿嘿,你黑雲山再厲害又能如何?這些年季家堡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?黑雲山的賊眾願意下來正好,我們可以一鍋端了,拿你們的人頭去鄴城請功。」
「啪、啪」,又是幾鞭落下,李躍胸前火辣辣的疼。
不過他畢竟是個文弱書生,也就前幾鞭子痛一些,後面的幾鞭氣力不濟,落在身上也沒那麼疼了。
但張善滿頭大汗一臉興奮,唇邊的鬍子也跟着顫抖,忽地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。
亂世之下,似乎每個人都有些不正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