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一周,葉振邦他們都在挖戰壕,在各個地方用各種方式挖各種各樣的戰壕!
必須承認,挖戰壕是空降兵的強項。
作為輕步兵,在武器裝備更輕便、彈藥給養更簡約的情況下,每個空降兵都有一把工兵釧,用鎂鋁合金製作的可摺疊工兵釧,比用不鏽鋼製成的普通工兵釧高了幾個級別,價格也格外昂貴。
配備這麼好的工兵釧,就是為了讓空降兵落地後挖戰壕。
往敵人成堆的地方跳,空降兵在學會跳傘之前就得學會如何又快又好的挖戰壕!
「哥幾個,知道什麼叫苦嗎?」陶安康撐起腰,活動了下傷口剛剛痊癒的胳膊,接住葉振邦遞來的香煙,「以前說最苦的是建築工人,三伏三九,不管多熱多冷都得上工地。我說啊,這根本算不了什麼,像我們這些在戰地建築工人,頂着八月的太陽掄大錘,那才叫真正的苦。」
「這點苦算得了什麼?歇歇,大家都休息十五分鐘。」葉振邦一邊說着,一邊抽出一根香煙,將煙盒丟給了剛剛放下電鑽的任俠歌。「這幾天我始終在想一個問題,我們有這麼多電動工具都幹得如此辛苦,六十年前的朝鮮戰場上,志願軍靠人力挖出十幾萬公里的戰壕與坑道,他們是人嗎?」
「這麼說,我們算是嬌生慣養了?」陶安康笑着搖了搖頭。
「他們當然是人。」
聽到任俠歌的話,葉振邦與陶安康朝他看了過去。
「我爺爺就是志願軍戰士,左胳膊與右手的兩根手指頭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。」任俠歌用右手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,「小時候聽爺爺說,那個時候的人很簡單,衝鋒號一響,整排整排的戰士就沖了上去,根本沒人胡思亂想。」
「你爺爺是什麼時候下來的?」
「長津湖戰役之後,整條胳膊被炮彈皮削掉了,右手的手指頭是被凍掉的。」
「凍掉?」陶安康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。
「當時是寒冬,美軍轟炸機滿天飛,後面的部隊上不去、前面的傷員下不來。我爺爺受傷後在雪地里躺了一整夜,幸虧有個朝鮮姑娘一直照顧他、替他暖身子,不然丟掉的就不是兩根手指頭了。」
「恐怕也不會有你了。」葉振邦拍了拍任俠歌的肩膀。
「那個朝鮮姑娘是你奶奶?」
「是你奶奶。」
葉振邦踢了陶安康一腳,讓沒輕沒重的班長閉上了嘴。
「聽爺爺說,她死了,死在送傷員去後方戰地醫院的路上,被炸彈炸死的。」任俠歌猛吸了兩口煙,「雖然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,但是我覺得,這樣的姑娘不但人漂亮,心靈更漂亮。」
「應該是美麗,不是漂亮。」陶安康學着任俠歌的樣子,糾正了通信員的用詞。
「是啊,是美麗。」
「換了你,而且她沒犧牲的話,你會娶她嗎?」陶安康問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。
任俠歌笑了笑,沒有表態。
「老葉,你會嗎?」陶安康踢了下葉振邦。到了龜山鎮後,幾個老兵改了稱呼,不再叫葉振邦「班副」。
「有可能嗎?」
「當然有可能,不一定是朝鮮姑娘,說不定是在哪個飯店裏當收銀員的台灣姑娘。」
「這也……」葉振邦一下就跳了起來。
陶安康早有準備,葉振邦還沒碰到他,就像兔子般的躥了出去。
「別讓我追上!」
「我可不會讓你追上。」陶安康跑出幾步,見到葉振邦沒有追上來,才停下腳步,對周圍看熱鬧的士兵吼道,「看什麼看,開工了……開工了……」
「你小子,出了跑,沒什麼厲害。」
「要我幫忙嗎?」
「你能追上……」葉振邦猛的一驚,聽出那句話不是從任俠歌的嘴裏蹦出來的。
見到蹲在身後堤坎上的空降兵戰士,葉振邦覺得自己看錯了,使勁揉了揉眼睛。
「怎麼,不認識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