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子監內有一彎湖水,平如銀鏡。
因形似硯台,得名墨硯湖。
湖畔有一古亭,匾曰洗墨,聽說是當今國師的筆墨。
此湖此亭是國子監學子閒暇之時,吟詩作對的熱鬧場所。
只是此刻正是國子監的授課時間。
湖旁遊人寥寥。
但洗墨亭內卻有二人在弈棋。
執黑子者是一位中年儒士,臉龐消瘦,眼神炯炯有神,手捏一粒黑子,在指尖輕輕翻動。
執白子者是一個華服老者,頗有富態,神色專注,此刻正俯瞰棋盤,舉棋不定。
中年儒士突然目光向亭外瞥了一眼,只見不遠處有一身影向他這方向大步走來。
來人一襲青衫,手提一把油紙傘,腰懸墨玉,五官端正,年紀瞧着不大,但神色淡然,氣質頗為出塵。
中年儒士嘴角上揚,將目光重新投向棋盤。大局已定,白子無力回天。
華服老者似乎也是看出了什麼,但並未立刻投子認輸,而且繼續落子棋盤,神色更加專注
趙戎在太學的六堂沒有找到方先生,便猜到他大概又是在洗墨亭下棋。
在他的記憶里,先生此生獨愛三物:垂釣,圍棋,聖賢書。
此時看見方先生果然是在洗墨亭與人對弈,趙戎會心一笑。
方先生有幾個經常下棋的棋友,這華服老者就是其中之一,只是趙戎與他從未說過話,而且,即使是和方先生,他也很少言語。
趙戎將雨傘靠在樑柱上,步入了亭內。
身旁來人,亭內二人卻並未轉頭理會,依舊對弈。
趙戎不以為意,顯然已是習以為常。
他站在方先生身後,瞧了眼棋盤。
方先生落子極快,而華服老者卻是每次都要沉吟一會才會落子。
很快他便失去了興趣,轉過頭欣賞起亭外的湖光景色。
他對圍棋不感興趣,只略懂一點,是個臭棋簍子。
記憶中,方先生很想教自己圍棋,只是曾經的原身和自己一樣,對這玩意無感,便只學了個一知半解。
等着無聊,趙戎便在心底試着輕喚了幾聲歸。
自從上次把它惹生氣後,到現在它都沒和他說過話。
默念了幾聲,見它沒應,趙戎只好作罷。
也不知道是在沉睡還是不理他。
怎麼和個小孩子一樣。趙戎吐槽道。
不多時,亭內棋盤上,隨着方先生落下蓋棺定論的最後一子,勝負已定。
華服老者將手中白子扔回棋罐,面色如常。
「公明兄,承讓了。」
方先生笑道。說完便轉頭看向身旁的趙戎,仔細端詳了一番。
「不錯,成親之後果然成熟了很多。」方先生輕笑。
「先生說笑了。」趙戎忙答道,儘量帶入記憶中學生的角色。
「子瑜,你今日來的正好,為師有一件好事要告訴你。」
說着他便從懷中掏出一份信扎。
「前幾日國師托祭酒幫他寄一封信給他在林麓書院的師兄,為師知道你對七十二書院一直很憧憬,於是便向祭酒求來了這份差事。」
「林麓書院?」
聽到林麓二字,趙戎眼神一亮。
他知道望闕洲有兩座儒家書院,林麓,思齊,享譽一洲,是山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去處,只是不知具體在哪。
不過他又想起了今天的來意,便探問道:「書院所在何處?」
「林麓書院在大離王朝。」方先生頓了頓,補充道:「大離在一洲最北。」
趙戎面露失望,拱手道。
「學生恐怕去不成了。」
「這是為何?」
「因為學生這次來就是向先生告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