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兄神情複雜的看着李賢弟這個愣頭青,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:「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?」
他語氣一提,面目嚴肅的說道:「這裏是什剎海!順天府治下!你要再胡說八道,非讓人家抓到順天府去不可!」
聞言,李賢弟耿着脖子,毫不在意的說道:「那我正好問問海瑞,問問他為什麼不上疏勸諫!當年他寫的那份奏疏讓他名揚天下,雖然因此被皇帝下獄,可是天下讀書人無不為他擊節讚賞。幾年前山東的案子,雖然有人對他非議頗多,可是我也去過山東,我知道山東是什麼情況。海瑞做的事可以說是大快人心。」
「現在怎麼了?海瑞怎麼就不敢說話了?!」
張兄瞪了一眼李兄,怒聲道:「你小點聲!你要再這麼說話,我走了。」
正在這個時候,旁邊突然有一個笑意盈盈的聲音插了進來,「事無不可對人言,為什么小點聲?大點聲說有什麼不好?這裏是天子腳下,首善之區,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拿出來說的。」
張兄頓時被嚇了一跳,連忙轉頭看過去,發現來的是一個老頭。
看起來,他的年紀應該不小了,整個人卻很精神;個子不高,身上穿的並不華貴,而是棉布的衣服,漿洗的很乾淨;手裏面把玩着兩個核桃,不時的轉兩下,正笑眯眯的看着兩人。
張兄知道,這個東西是最近才興起的一種玩意,叫做核桃,據說拿在手裏邊盤着對身體有好處。京城很多富貴人家的大老爺全都是這個作風,而練武的那些人覺得盤核桃不符合身份,盤的大多是鐵球,與人爭鬥的時候,還能把它作為武器扔出去。
老頭也不客氣,直接拿了一個凳子在兩人身邊就坐了下來,「今天我陪你們聊聊。」
「您哪位啊?」張兄黑着臉,沒好氣的說道:「您能走遠點嗎?」
「你看,相逢即是有緣。」老頭一臉不以為然的笑着說道:「你看看,京城這麼多人,我們怎麼沒遇上別人?」
「我們相遇了就是一種緣分。再說了,行走四海、結交天下,怎麼能把人往外趕呢?」
「老丈說的有道理。」李賢弟在一邊笑着說道:「既然老丈願意和我談天說地,我自然是歡迎之至。」
說完,他對着旁邊的小二招了招手,說道:「上幾樣點心過來。」
「好嘞!」小二笑着答應了一聲,轉身就走了。
等到小二走了以後,李賢弟笑着問老頭,「剛剛聽您的發言,也是很大氣。不知您有什麼能教小子的?」
一邊的張兄聽了這話,直接翻了一個白眼,他現在已經想走了。
他心裏很清楚,如果自己再在這裏待下去聽他們兩個談話,很可能就會惹來麻煩。可是他又不能真的扔下李賢弟。
他目光不善的狠狠地瞪向了老頭。
本來也沒什麼事,這個時候跑出來這麼一個老傢伙在這裏搞事。真要出事的話,也全都是這個老傢伙的鍋!
旁邊的朱翊鈞看到這一幕就笑了,四下看了看,找了一個更好的位置。
一來不讓老頭看到自己,二來能聽得更真切一些。
對着張誠招了招手,朱翊鈞示意他去買點點心。旁邊還有賣瓜子、花生、乾果、蜜餞的,朱翊鈞也讓張誠買一點過來。
看眼前這個架勢,他們一時半會是談不完了,自己要聽的話得做好準備,安安靜靜的當一個吃瓜群眾挺好的。
別人不認識那個老頭,朱翊鈞認識啊,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個老頭是誰了。
他不是海瑞嘛!
堂堂順天府尹,也學自己微服私訪了。
事實上,這兩年朱翊鈞過得還算太平,朝堂上沒有什麼太大的事,有事也能讓張居正他們處理的很漂亮,根本就不用他操什麼心。
只不過他做的事慢慢地開始展現出一些現象來了,展現出來的這些東西讓人感覺到隱隱的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