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次朝會,讓明朝上下感到一鼓前所未有的危機之感,不少人立時就聯想到了當年的蒙古人,也就是在百年之間,突然就帽了出來。
蒙古人崛起時,掃滅一切能觸及的文明,西方也是一樣,所過之處必然伴隨着文明的毀滅,以及殘酷的殺戮和壓榨被擊敗的文明。
中國歷來的威脅,都是來自北方,然而這次的威脅,似乎是換了一個方向。
不過相比於西夷的威脅,地圓說引發的爭論,無疑更加強烈。
「天圓地方,中國居中」這是華夷世界觀的基礎。如果地是圓的,那中國還是天下的中心嗎?還能叫四方為夷狄嗎?中國不是天下的中心,地位豈不與四夷等同,那優越之感從何而來?
王彥在朝會結束後,讓人將那副塗滿了顏色的萬國圖,還有地球儀送到了國子監。
他的本意是讓國子監的監生們,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危機,讓他們不要安於現狀,但是未有想到,相比於西夷的崛起,監生們討論最多的還是西人的「地圓說。」
中國也有地圓之說,東漢時張衡《渾天儀圖注》中,便有「渾天如雞子。天體圓如彈丸,地如雞中黃,孤居於內,天大而地小。天表裏有水。天之包地,猶殼之裹黃。」的說法。
三國時王蕃的《渾天象說》,「天地之體狀如鳥卵,天包於地外,猶卵之裹黃,周旋無端,其形渾渾然,故曰渾天。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,半在地下,其南北極持其兩端,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迴轉。」
這些說法雖早已有之,但是並非主流,西方地圓說傳入之後,只有一些在天文方面有很深的研究的中國人,如徐光啟、李天經、王錫闡、梅文鼎等人接受了地圓說,但對於絕大多數沒有天文基礎的人來說,地圓說完全就是無稽之談。
有的時候,最可怕的就是外行偏要談內行的事情,並且還偏偏以為自己佔了道理,還憑藉人多勢眾,一定要讓內行承認本不存在的錯誤。
大殿上的官員,多少還有些理智存在,並且王彥也說了,會派船隊走一圈,是對是錯,最多兩年就能見個分曉,但是此事在民間一挑出來,影響便大了。
地圓說,傳入明朝以來,只是引起小範圍的討論,畢竟讀書人大都專注於功名,很少有人去關注這些雜學。
可是他們少關注,卻並不代表他們不重視。「天圓地方,中國居中」是士人們重要的世界觀之一,就像教會要燒死「日心邪說」一樣,整個士林因為此事,一下沸騰起來。
一時間,士林之人,對於柏應理等西人,進行了口誅筆伐,激動的人還砸了西人在南京的教堂。
不少人,直接在各種邸報上,開始登出自己的觀點,公開和柏應理等人辯論,有人便說「若四大部州,萬國之山河大地,是一個大圓球……球上國土之人之腳心與球下國土之人腳心相對……竟不思在下之國土人之倒懸……有識者以理推之,不覺噴飯滿案矣!」
士林之人,大多覺得地心之說,乃無稽之談,多認為,「若使人旁行側立,已難駐足,何況倒轉腳底,頂對地心,焉能立而不墮乎?」
柏應理雖然提出了許多論證,比如向北行進可以見到北極星的地平高度增加,遠方駛來的船先出現桅杆之尖,月蝕之時所見地影為圓形等等理由,但這只能說服明朝內部,一些有較高天文學造詣的文人,卻並不能說服,那些不懂天文學的士人。
柏應理也沒有辦法解釋,大地如果是一個球體,那麼為什麼下面的人不掉下去,下國之人倒懸着,又要怎麼生活的問題。
這時,那位被蘋果砸中的西人,才十一歲左右,萬有引力的學說還沒有邊兒,柏應理自然也解釋不了這些問題。
王彥說兩年之後就能驗證,但是民間的情緒卻對地圓說非常抵制,就連宋應星也持反對的態度,不過他還算理智,不像民間多數人,只是因為地圓說傷了他們的自尊,便因為反對而反對。
宋應星雖然不支持地圓說,但是他卻主動申請了跟隨船隊,去做這次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