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燈時分,西平侯府的後門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、商販打扮的男人。他用手輕輕叩擊了幾下門板,便有人開了門將他迎了進去。那人關門前還伸出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,見甬巷內別無他人,這才放心地關上了門。
徐思齊與來人面對面坐在書房的內室,似是因為在做虧心事,怕見光,屋內的燈都是昏暗的。
「在下陳炎,是平王的貼身護衛之一。王爺聽說侯爺您把守的乃是外城右安門,欣喜非常,便派在下前來,送份首功給侯爺。」來人沉穩地坐在椅子上,不疾不徐地說着。
徐思齊有些惴惴不安,問道:「平王?」
陳炎得意地說道:「看來侯爺還不知道,劉將軍順應天意人心,已在開封府稱王,尊號『平』,取天下太平之意。」
「明日該如何做,平王可有旨意?」徐思齊皺眉道。
「今夜就會有先鋒軍潛藏在右安門附近,明日一早,只要侯爺找個藉口開了城門,這攻下京城的首功就非您莫屬了!」
徐思齊躊躇道:「可這藉口……開城門可不是小事,現在非常時期……」
陳炎不悅道:「侯爺家中也是武職出身,豈不知這首功是什麼意思?他日平王事成,一個公爵那是手到擒來,便是封賞個異姓王也未可知。若換了別人,早已是歡天喜地,為何侯爺倒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?若您有什麼隱憂,不妨說出來,在下也好幫您參詳參詳。」
徐思齊喝了口茶,穩了穩心神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,當初在天橋茶館,因緣際會碰到了劉廣勝安插在京城的眼線錢安明。來往之下,徐思齊只覺得與他越來越投機,甚至在錢安明表露身份後,他也並沒有要將他送往官府的想法。
後來錢安明百般勸說讓他投靠劉廣勝,他也確實心動了。自從在秋狩上自己因為裴敏中大大地丟了一回臉面,連皇帝都記住了,他便對任何官職實差斷了念想。可徐思齊畢竟只有二十歲,心中未嘗沒有做着大展宏圖、位極人臣的美夢,要他如此年輕就心止如水地當着一個沒有實權的侯爺,他也非常地不甘心。
若投靠了劉廣勝,立下這不世之功,日後便是新朝的開國元勛、輔國重臣,光是想上一想,就讓他激動不已。還有宣惠公主,那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,如果大周亡國了,她便是比奴婢也不如的身份。雖然到那時自己不能娶她做正妻,但從劉廣勝手裏將她要出來,納入房中還是做得到的。
心念及此,徐思齊終於下定了決心,將通敵叛國、背棄忠義的問題全都拋諸腦後。陳炎見徐思齊目光漸漸變得堅定,便鬆了口氣,嘴角露出了微笑。
同樣是在這個夜裏,承乾宮宣惠的寢殿裏燈也未熄。
宣惠將自己多年來得的珠寶賞賜都倒在床上,把金瓜子、金葉子、單顆的寶石挑出來,帶着沅湘和採薇兩個連夜將這些東西縫進褲腰和貼里的小衣里。
沅湘兩手麻利地做着針線,採薇在一旁一邊打着下手,一邊問宣惠:「公主,宮裏是不是住不得了?咱們是不是要出宮去?」
宣惠借着燈影,正算着主僕三人能帶多少而不至於太明顯,隨口答道:「這幾日京城危急,我也是未雨綢繆。無論何時,身上有錢總是好的。這些天你們倆不要亂跑,一定貼身跟着我,不論我去哪裏都跟着。」
兩人齊齊答了聲「是」。
西北叛軍攻城的第三日到來了。徐思齊一早便到了右安門,來替換守了一夜的奉恩將軍孫旭。他剛到便大聲宣佈:「三大營總營提督有令,今日他要從右安門出城迎戰叛軍。大軍說話就到,咱們現在馬上就得把門打開。」
說罷他揮手示意讓守門的兵勇開城門。孫旭剛要上馬,聽到這話急忙跑了過來,問道:「侯爺這話是從何說起?京城內將士本就不足,哪裏還能出門迎戰?我不信提督大人會有這樣的安排!」
徐思齊變了臉色,怒道:「你是不信我說的話嗎?你不過一個小小奉恩將軍,有什麼資格質疑我?」他轉頭向城門旁的士兵吼道:「十萬火急的事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