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這茬,花畹畹更恨了。
「我做錯了嗎?我的兒子危在旦夕,我情願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他活下去!而你只寶貝你的安念熙和安念熙生下的孽種!我讓所有太醫來給他診治,我要救自己的親生兒子!你只想着安念熙,我的祿真命懸一線,你卻下令讓我去安念熙宮中陪產,安念熙母子的命是命,祿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?安念熙有你的寵愛,有你貴為天子的福澤庇佑,她怎麼可能會有事呢?而我的祿真只有我了,如果現在能讓我的祿真活過來,什麼後位,什麼榮華富貴,我全都不要!我只要我的祿真能夠活過來!薊允秀,我恨你,我恨透了你,我恨你恨得恨不能生生撕扯了你的血肉!是你的冷酷無情害死了我的兒子!」
她目光血紅,咬牙切齒地喊着。想到祿真的死,她就覺得自己每一寸膚肉都被凌遲。
皇帝的眸子更加陰寒,他道:「朕原本可以念在夫妻十年的份上,對你有個好的安排,雖然廢了你的皇后之位,可也會對你的後半生負責,至少讓你在這宮中安度餘生,可是沒想到你這個賤人不知悔改,竟然口出狂言,侮辱於朕,朕對你是不能再有一點點的仁慈之心了!」
一紙廢后的詔書明晃晃黃燦燦地擲到她的腳邊……
她辛辛苦苦用命博取的一切,卻換來一紙廢后的詔書,還有拔去舌頭,挑斷手筋腳筋的悲慘下場。
而安念熙一張貌美如花的面孔輕易便換得了後位,換得了太子之位。
冷宮十載,難捱如凌遲。
她在每個雨後,都讓宮女將她的臥榻抬到廊檐下,讓冰冷的雨水澆淋自己的肌膚,好提醒自己:她,花畹畹還活着!
她要活着,一定要活着,活得比薊允秀長,舌頭拔去沒關係,手筋腳筋挑去沒關係,她只要留着一雙眼睛看着薊允秀的負心能換得不得好死的結局,她便心滿意足了。
冷宮十載,她在心裏詛咒薊允秀,卻對安念熙仍存了一絲仁慈。安家童養媳的四年,她對她總是好的。時過境遷,人在不同位置難免會變。
在這個雨後黃昏,斜陽最後一點脆弱的光也從那棵光禿禿的梨樹上消失,整個天幕暗淡下來。
夜降臨了。
冷宮的門開啟,一點暖光從門口幽幽地飄了進來。
「廢后花畹畹跪下接旨!」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門。
她啞然失笑,跪下?她的手筋腳筋早被挑斷,她是個沒有行動能力的活死人,如何跪下?
「皇上旨意,廢后無德,冷宮中不思己過,日夜詛咒皇上皇后,鴆酒一杯,賜死!」
她再次啞然失笑:她不但是個癱子,還是個啞巴,如何詛咒?不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藉口而已!
她質問不出一丁點的聲音,被人強行從臥榻上拖到了地上。然後她聽見太監宮女山呼「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」的聲音,和安念熙高貴的聲音:「你們全都退下!」
冷宮裏從來沒有點過如此明亮的燈,當她從地上搖搖晃晃抬起頭來,她看見安念熙身着皇后服高貴冷艷地站着,她比她還大了兩歲,可是如今二人的容貌卻早已天壤之別。
安念熙依舊那麼美,像薊允秀初見她時誇她的那樣:出塵絕艷,美若天仙。
一個依舊是天上的仙女,一個卻早已是牆角糊掉的爛泥。
花畹畹睜着無嗔無恨的眼睛,呆呆地看着她。
宮人都已被遣散,冷宮裏就剩了她二人。安念熙蹲身,撩開她蓬亂散落的頭髮,帶了一絲憐憫道:「你有今日,皆是命數,你不要怪我,我近日時常夢到沉林弟弟,他說他一個人在地下太孤單了,沒有你這個福星,病魂又來糾纏於他,所以我放你早日去地下和他團圓。」
她說不出話,只是呆呆地看着她,眼神從呆滯漸漸浮起清明的恨意。
安念熙微微一凜道:「你大限將至,我就讓你死個瞑目,你有什麼想問我的,都問吧!你人之將死,我言無不盡。」
安念熙說罷,花畹畹的唇角浮起一絲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