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他是那等在戶部任職,而且是心中於部務很是通曉的人才,其他的幾個人,都是半通不通,所以雖是眾議,卻要以他的意見為主:「丹初兄,皇上交代下來此事,我等可是要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來啊?」
閻敬銘笑了一下,翁心存的言下之意很清楚,光知道誦念皇上聖明固然無錯,卻也於正事沒有半分助益:「這銀庫之事嘛,若是追究起來,只恐人人難逃法理二字。」
「閻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「列位請想,庫丁以谷道盜銀,連皇上都知道了,我等身為部員的,又豈會不知?既然知道,又如何一定要等到皇上親下口諭,方才有所行動?」
曾國藩一雙焦黃的眉毛深深皺起,慢吞吞的在旁邊插話了:「那,照丹初兄的話來講,此事就辦不得了?」
「當然不是這樣。皇上有意振作,一掃戶部積弊,我等自當認真辦差。只是,此番查探,若是確有實情,一眾庫丁身擔重譴自當是清理之中,若是查探之下,並無皇上所言及的盜銀之事,只怕也是不好收場。所以,我以為,當還是先細細查問清楚,待到有了確證之後,再行動手不遲。」
翁心存一心想扭轉連續兩次在皇上面前奏答不稱帝心的窘迫,對這件事也就特別的上心:「此事宜急不宜緩。不如就交由閻老爺在這幾日間密密查訪吧?待到有確證之時,老夫上奏天子,即可收功。」
這件事就這樣確定了下來,閻敬銘負責查訪事宜。其實不用查訪,戶部庫丁盜銀確有其事,這是閻敬銘早就知道的,不但他知道,京中六部無人不知!不過卻始終不肯徹查此事,就大有緣由了。
當年嘉慶朝戴衛亨初初履任戶尚,也是對庫丁盜銀之事深惡痛絕,恰好有一次庫期,為他發現庫丁挑水用的水桶夾層破裂,內中藏着的銀錠灑落,戴尚書自然要徹查,結果卻為他勸說:「大人想興大獄嗎?大人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嗎?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,拼出一人頂罪,其他的人半夜到大人府上行刺,又當如何?」
戴衛亨唯唯諾諾,自此再也不敢管這其中弊政,他之後的不論是曹振鏞還是穆彰阿,又或者是現任的賽尚阿,翁心存等,都是一些綿軟之徒,更加是心照不宣。多年以來因襲成習,竟是把個戶部的銀庫,當做自己家的庫房使用了。
閻敬銘當初任職戶部,執意要做一番考究,便請了一個戶部的蘇拉,是伺候過幾位尚書大人的,向他請教。「谷道藏銀,事誠有之。」那老司官笑道,「不過說得太玄了。大人請想,八名庫兵,每人偷銀五十兩,一次就是四百兩,解餉入庫之日,庫兵進出好幾次,這要偷漏多少?年深日久,不都偷完了嗎?」
蘇拉的話雖是以常理度測,卻足以破惑。不過一個很大的問題便有了:誰又知道這些人會在幾時行事?庫銀入庫要有很多次,又怎麼能知道到底那一次出庫的時候,這些人的『谷道』之中是『藏』有銀子的?若是一個證據不確,這些人叫起撞天屈來,自己丟臉事小,耽誤了皇上心中興利除弊的大事事大!
也因為這樣的緣故,此事一直拖到各省分存銀解運到京,仍然沒有找到一個適當的辦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