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出了屋,僅留下了魏大娘子,虛弱的說道:「姨母啊。生,生剛剛夢到表兄了,夢到我們小時候,在姨母身邊嬉戲打鬧,姨母就在旁邊縫着針線,咱們都笑着很是高興。可是忽然,表兄消失了,他穿着鎧甲,身上插着箭,站在床頭,看着我,就是不說話,我大聲呼喊着他,他就是不答應,只是身上流着血,直直的瞪着我。我,我知道,他在怪我,他在怪我,他在怪我害了他。是的,怨我,怨我,姨母,怨我呀,怨我沒有勸表兄,反而慫恿着他主動出戰,早立戰功。我錯了姨母,我錯了,我錯了。」
看到躺在床上,露着病容的外甥,魏大娘子反而通情達理的勸慰道:「生啊,這不怪你,我也不怪你,這僅僅是命數,是你表兄命中有此一劫,只不過你表兄沒有躲過而已。你想呀,你和你表兄感情這麼深厚,你怎會害你表兄呢?表兄也不會怪你的,那都是夢,夢與現實是相反的,你只要放下身上的心結,你的病會好的,孩子,會好的,孩子。你表兄不會怪你,我也不會怪你的,生啊,你要振作,姨母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姨母剛送走了你的表兄,難道你也想拋下姨母而去嗎?孩子,相信姨母,振作起來,姨母和你表兄從未怪過你的。」
聽到自家姨母安慰的話,李生的精神也好了一些,繼續開口說道:「姨母,謝謝你,謝謝你,姨母,你不怪我,謝謝你,你不怪我。可是,我的身體我是明白的,這一次我可能熬不過去了,姨母,姨母你不要傷心,你聽我說,我這一去世,餘事均不擔心,唯獨擔憂姨母你孤苦無依,在這世上受人白眼冷落。本來憑着我的才學,定然能夠過了省試殿試的。甲科前五可能需要爭上一爭,但得一個甲科進士及第是定然不會差的。我本打算中了進士後,就接了姨母出侯府,以後由我替表兄為你奉養百年。可是如今我的身體卻是不成了,這之後的事也只能無可奈何,望而興嘆。我思及侯府京城,覺得我逝世後,還需為姨母找一靠山,來奉養你的餘生百年。近些日子,在病床上,我就一直在思索,覺得唯有顧家的顧氏女顧雪見可供姨母依靠選擇。」
「是,顧家的顧雪見嗎?她僅僅是一個弱女子,自身都還要依靠他人的,又怎能幫扶我呢?」,看到即便已經十分虛弱的李生,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裏,依舊為自己的餘生謀劃的魏大娘子,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,提問道。
「姨母,我,咳咳,我」緩了一口氣的李生,依舊準備拼命解釋着,可是劇烈的咳嗽使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而魏大娘子也連忙拍拂着他的後背,又給李生餵了早就熬好的湯藥,待緩了好一陣,李生接着說道:「姨母,啊,姨母你聽我說,我早就派人打聽過了,這個顧家的三娘子顧雪見和她的母親,雖是在顧府不受寵,可是我卻是了解到,這個顧小娘子是個堅韌能隱忍,遇事能安然面對的奇女子,更兼得她有情有義,從她能為表兄主動守孝百日就能看出。而且,我去世後,還有着一個大大的危機出現在她的身上。而這個危機雖不致命,可要想擺脫,卻是需要姨母的配合。不然的話,她這一生不光要孤苦伶仃,無依無靠,還要受到世人的白眼和嘲諷。姨母,咳咳,我,我,我這裏有着三封信,一封是表兄在臨去世前,寫於我讓我照顧你和表嫂的,一封是我前些日起身親自書寫,拜託顧雪見能念在我死後,你孤苦無依的境況下,能在你危難之時,出手相助的。最後一封,則是我死不久後,顧雪見的危機到來,你需如何做的,我都寫於紙上了。此外,還有兩箱書畫,也留於姨母。一箱請姨母按照最後一封書信中的安排去使用,而最後一箱則供姨母日常遇難時投於名士高儒家中,望能得以援手,或是手中急需錢鈔時,能夠換取錢財。」
說着讓魏大娘子將床榻旁的書匣找到,然後打開,裏面正好躺着三封信件。而床頭的兩個並不大的箱子,也給魏大娘子一一指明。
強撐着病體,將這些交代完,李生又昏睡了過去。魏大娘子看着自己的親外甥在生命的殘留之際,依然為自己做着萬全的準備,心中一邊在痛罵老天你太殘忍,怎能讓我在短短的一段時間裏,便兩度白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