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爺放下摺子,正拿着他的功課在看。
字丑,態度也不端正,最後連名字都不寫,就畫了一串小粽子。
康熙每每看見,都忍不住的抬手扶額。
見他吃好好了,邊招手讓人上來:「你過來朕考考你。」父子兩個都坐在龍椅上,一大一小。
康熙儘量讓自己忽略那狗爬字,耐着性子的教他:「昨日太傅佈置了《論語》讓你回去背,今日逃了學,朕來抽問你。」
十七阿哥那張包子臉上,一雙眼睛眨巴了兩下。
康熙瞧了一眼,準備換一個簡單的:「君子有九思,哪九思?」
十七阿哥生的小小的,坐在龍椅上一雙腿觸不到地,鹿皮靴子晃了晃,磕在龍椅上嗒嗒作響。
過了會兒才帶着奶腔抑揚頓挫道:「視思明,聽思聰……」幾個字磕磕盼盼的,但到底還是背了出來。
康熙點了點頭。
只沒一會兒,背到言思忠的時候,十七阿哥就卡殼了。
康熙閉着的眼睛睜開,問:「這才背到第五個,九思九思,還有四個呢?」他語氣可當真兒溫和的,低下頭的時候還循循漸進帶着鼓勵。
可十七阿哥那張臉皺成了一隻小籠包,肉眼可看兒的惆悵!
康熙依舊不放棄,準備課外提示:「下一句,下一句是什麼,意思是做事要認真負責,不可以懈怠懶惰的。」
事思敬,疑思問,忿思難,見得思義。
十七阿哥幾乎是瞬間就能說出,這些東西他多看兩眼就也就會了,不過他抬起頭,卻只道:「孔子思的什麼,兒臣是當真兒不知道了。」
他摟着萬歲爺的手臂撒嬌:「只是兒臣現在餓了,只知道思烤鴨,思乳豬,思八寶飯思糖糕子。」
康熙氣的額角青筋直跳,可看着十七阿哥這張臉卻又是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。
狠狠地拍了兩下桌子,厲聲喊道:「傳膳。」
十七阿哥坐在龍椅上,笑的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縫,還急哄哄的探出腦袋上前喊:「李公公,剛我點的八寶飯別忘了。」
十七阿哥在乾清宮吃了一頓,心滿意足的出來了。
他也不要旁人跟着,就帶着那叫元寶的小太監一人在宮中晃悠,奴才們遠遠的跟在身後,只別讓十七阿哥出他們的視線外就是了。
只今日見了額娘,剛又吃了好幾塊糖糕子,十七阿哥心情大好,仰頭看着天上的彩霞,一時詩興大發。
「天氣晴朗,陽光明媚,花兒草兒探出了芽,小鳥們都有了家,金燦燦的的麥芽下,農名伯伯笑彎了腰!」
「噗嗤。」一聲身後傳來一聲笑 ,十七阿哥聽見笑聲立馬轉頭,「四哥。」
朱紅色的拐角處,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的四阿哥走了出來,一身天青色的長袍,長身而立。
經年歲沉澱,四阿哥氣勢越發的難以捉摸,面上時刻掛着冰冷淡泊,只唯獨瞧見十七阿哥時,那雙清冷的眸子才會笑上一笑。
垂下的手舉起,他用手指觸了觸十七阿哥的臉:「你這念得什麼?」
滴溜溜的雙眼黑白分明,十七阿哥眯着眼睛笑了:「詩啊。」
「大言不慚!」四阿哥笑他,這亂糟糟的,前不着村,後不着調的,這也能叫詩?
「就是詩。」十七阿哥仍在笑,用一種是你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四哥:「額娘教我的,說是詩歌朗誦。」
帶着薄繭的手指動了動,四阿哥黑沉的眸色乍然聽見那兩個字,像是黑夜之間遇上了光,瞬間亮了。
只片刻,卻又被他壓了下去,克制隱忍,將那宣洩不出的感情盡數藏在那雙眸之後。
他彎了彎唇,看着十七阿哥這張臉是真心真意的疼愛:「這麼一聽,倒也不錯,你再讀一遍。」
十七阿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,奶聲奶氣的卻也聽話的讀了。
朱紅色的宮牆下,那人長身如玉像是陷入了晚霞里,聽那帶着奶氣的腔調,看那熟悉的刻入骨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