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交匯,掌柜的眼神略微複雜,有惋惜也有無奈,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。
;;;齊玄素對此不以為意,將約書收入袖中,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邊,先把桌上的短劍掛在腰間,然後伸手壓了下斗笠,遮住雙眼,讓人只能看到一個稍顯瘦削的下巴。接着他又一抖身上的斗篷,遮住腰間的佩劍。
;;;漢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酒,稍稍平復情緒,開口道:「齊兄弟,此中詳情我都跟你說了,我再提醒你一句,此事兇險,切莫馬虎大意。」
;;;正要向外走去的齊玄素稍稍停頓腳步,沒有回頭:「多謝。」
;;;漢子還想要說些什麼,不過想到自己懷裏的約書,又怕把這個年輕人嚇走,便熄了聲音,悶悶地喝酒,不一會兒便醉倒在桌子上。
;;;因為整個「客棧」建在地下的緣故,齊玄素在離開大堂之後,走入一條直通地上的長長甬道。
;;;甬道中有火把照明,距離不短,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,才來到出口的位置。
;;;當齊玄素走出甬道的一瞬間,迎接他的是一支弩箭,直射他的左腿,用意也很明顯,就是讓他失去行動能力,好乖乖束手就擒。
;;;齊玄素於千鈞一髮之際堪堪躲開,這一箭擦着他的大腿釘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上,箭頭全部沒入牆壁,黑色的尾羽還在不斷顫動,可見這一箭的力道之大。
;;;這種弩箭,他很熟悉。
;;;這是青鸞衛的標準配備,箭頭上有血槽倒鈎,被這種箭矢射中,若是拔箭,會被箭頭上的倒鈎撕扯下一大塊血肉,若不拔箭,又會被血槽不斷放血,極為毒辣。
;;;齊玄素再轉頭望去,一道身影從陰影中大步走出,在距離齊玄素還有十餘丈的地方站定。
;;;此人手中持有一把漆黑的弩機,顯然剛才的一箭便是由他射出,再看此人的裝扮,身着青色窄袖長襟錦袍,腰扣黑鐵獸頭,腳踏黑面白底方翹頭的官靴,是青鸞衛無疑了。;;;;一方黑漆櫃枱,後頭擺着幾個酒罈子,擦得鋥光瓦亮,瞧着似乎有些年頭,隔着老遠都能嗅到酒香。
;;;一枚通體銀白的太平錢,在櫃枱上滴溜溜地旋轉。
;;;站在櫃枱後頭的掌柜,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袍子,頭上的青色綸巾洗得發白,用右手杵着下巴,望着旋轉的太平錢怔怔出神。
;;;夥計坐在一根長條凳上,靠着牆壁,打着瞌睡,腦袋如小雞啄米,一點一點的。
;;;忽的,有一漢子邁大步行進大堂。
;;;「啪」的一聲,掌柜伸手將正在旋轉的太平錢拍在掌心下,然後緩緩移開手掌,顯露出太平錢上的「天下太平」四字。
;;;他抬起頭,臉上已經有了招牌性的笑容。
;;;來人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,滿面風霜之色,身上更是遍佈傷痕。
;;;他的左袖是空的,右腿也一瘸一拐。
;;;不過在這個地方,這等尊容不算什麼,既嚇不到人,也不會讓人感到多麼驚奇。
;;;因為這裏是「客棧」。
;;;不同於普通的客棧,此間「客棧」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。
;;;高山上的神仙和爛泥里的蟄蟲共聚一堂,有衣着華麗的富貴人家,也有上不了台面的雞鳴狗盜之徒,更不乏藏於市井之間的高人。
;;;面對男子,掌柜開口道:「這位客官,不知要做什麼買賣?只要價錢合適,都好商量。」
;;;這名拖着殘軀來到此地的男人從懷中取出一張嶄新官票,將其拍在掌柜面前的櫃枱上,嗓音沙啞地說道:「這張官票能在各地任何一家官號立兌一千太平錢。」
;;;掌柜瞥了眼官票,沒有急於開口。
;;;男人接着說道:「這麼多的太平錢,足夠很多人金盆洗手,離開這個行當去做一個安穩的富家翁。」